2016年12月28日 星期三

海邊小屋

重重節拍是規律拍打沙灘的浪
穿透深深海底觸及靈魂的地心

春天的夜晚是虛實模糊的回憶
冬天的早晨是不願醒來的夢境

我若是不在這裡
應該是不小心將青春擱淺在海邊小屋裡



2016年12月26日 星期一

禮物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每當節日到來時,她最害怕的就是送禮物。

那些節日也許是朋友的生日,也許是聖誕節,每當這些日子即將到來,她總在心裡焦慮著該準備什麼樣的禮物才好?

應該沒有不喜歡收到禮物的人吧?她和其他同年齡的孩子們一樣,也會在自己的生日和聖誕節來臨時期待收到禮物的那一刻。那她為什麼會害怕送禮物呢?

最初,女孩是喜歡送禮物的,與其說是送禮物,倒不如說是分享。每到女孩的生日,女孩總會央求爸爸帶她去買乖乖桶,然後拿到班上分享糖果給全班的同學。挑選乖乖桶的過程總是很快樂,女孩眼神發亮地看著高高陳列在架上五彩繽紛的禮盒,想著是要Hello Kitty可愛的桶子?還是小熊維尼口味的糖果?要不然就選看起來最大有最多糖果的那個吧?

女孩好喜歡發送糖果給大家的感覺,同學們會為她大聲唱著生日快樂歌,歡樂地挑選糖果,每個同學的臉龐都洋溢著幸福,女孩看著大家快樂也覺得好快樂,送糖果的女孩就像是散播快樂的精靈,那一天,女孩總會笑得比其他孩子都來得更燦爛。她喜歡給予的感覺,給予,可以讓大家都快樂。

當女孩增長了幾歲,不再有買乖乖桶送糖果的活動了。就好像時間走到了某一天,突然告知女孩說:「妳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再做像送糖果這樣孩子氣的事了。」於是女孩不能再送糖果,班上的同學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不再有這個慣例。取代而之,每個月初,所有同學都要在一張大大的卡片上寫下給當月生日的同學的祝福。零用錢寥寥可數的女孩,沒有了送禮物的理由,所以在自己在意的朋友和喜歡的對象的生日卡片上,總會寫下好多好多字,暗自期望自己的祝福是寫最多或最好的,希望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意和自己有麼多在乎對方。

女孩羨慕著有能力送禮物的同學,不只如此,女孩還暗暗羨慕那些同學總會聚在一塊,喝著自己不被允許喝的鋁箔包飲料,羨慕那些同學放學後玩在一起,去自己不被允許去的地方遊玩。好像要送禮物才能夠換來長久的友誼,送禮物才足已證明自己的重要和在乎。女孩開始害怕送禮物,因為女孩沒有足夠的錢可以送出心裡認為好的禮物或對方期待的禮物。女孩送出的禮物有時候只是一張卡片,或是一張畫,每次送出禮物前,她總會忐忑不已,害怕送出的禮物不夠好,對方就會不喜歡她,或不跟她做朋友。女孩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如何察言觀色,學會如何討別人歡心。

女孩漸漸地長大了,她不斷不斷地給予,給禮物、給時間、給承諾,為了成為別人喜愛的人,成為那個值得接收禮物的人。給予彌補了女孩內心深處的自卑,給予讓女孩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孩總會很期待收到禮物。女孩有多麼費心在準備別人的禮物,就有多麼期待別人送給自己的禮物。女孩有多麼用心在規劃生日驚喜,就有多麼期待自己的生日會有什麼特別發生。這是深藏在女孩心裡的秘密,或許連女孩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秘密,直到女孩有一天離開了家,在外唸書的她開始了和一個男孩的交往。

他不是一個浪漫的男孩,但他有一顆真誠炙熱的心。男孩不太記得女孩在乎的紀念日,但會在平凡日子給女孩驚喜;男孩不會送女孩心裡期待的浪漫大禮,但會送出超乎女孩想像的實用物品。男孩的表現總在女孩的期待之外,像一面鏡子赤裸裸地映照著女孩的心,女孩發現原來自己送禮物不再只是表達感謝,更是希望換來對方的在乎和喜歡。

原來禮物不再只是單純的禮物,而是成了換取情誼的工具。女孩在不知不覺中也投射了自己的期待在男孩給予的禮物,形成不斷期待與不斷失落的迴圈。女孩對於自己不是真心誠意的給予感到羞愧,她向男孩坦誠自己,她開始學習拒絕,即便那對女孩來說非常困難,但女孩渴望誠實面對自己,渴望學會愛自己,而不再一昧向外尋求愛。沒有任何禮物能換取人們的真心,也沒有任何禮物能替代自己的價值。最好的禮物,不是價值不婓的物品,而是那顆真摯地想要表達感謝和分享的心。

會不會,我們都曾是那個害怕給予或害怕接受的人呢?若不再為了獲得而給予,而是真心誠意地給予;若不再害怕給予而不接受,而是全然敞開地接受,那麼給予和接受就能夠獲得完美的平衡。

很久很久以後,女孩想起自己最喜歡的一段話:"The present is the present."——〈 The Present 〉 禮物不是過去,也不是未來。禮物,就是現在這一刻。禮物不再只是給予和接受,而是一種生命的經歷,一個覺知的發生。女孩發現,她總是收到許多禮物,有的是身旁人們的溫柔和包容,有的是人們的鼓勵和支持,有的是生活中微小而確切的幸福和幸運。女孩也會不經意地送出禮物,也許是一個笑容、也許是一個擁抱,也許是剛好看見適合的東西就買下送給朋友。現在,女孩不再害怕送禮物,因為,能夠有想要送禮物的對象,是一件多麼幸福、多麼值得感謝的事!


2017年的願望

「做足自己,日後所有的事就會發生。」——〈寂境:看見郭英聲〉

身處資訊獲得便捷、選擇目不暇給的時代,要找尋自己真心渴望的事物,真的很不容易。

我們很容易分心,將注意力分散到那些瑣碎的訊息,虛耗無謂的能量。活在當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在以前的文章曾經分享過奧修的一段話,他形容頭腦是個非常聰明的機器人,它讓我們可以做許多事情,但卻不在那個當下。像是刷牙洗臉吃飯洗澡這些例行公事,簡單到做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個自動化的程式。像自己好幾次一邊洗澡一邊想事情,總是忘記自己是不是重複洗了一次頭?還是重複洗了一次澡?或著是吃著早餐想著午餐,吃著午餐想著晚餐。我們身處現在卻活在過去和未來。就像奧修說的:「你人在那裡又不在那裡,你沒有真正活在當下。」


二〇一六年,迎來許多轉變,許多信念更加堅定,許多渴望更加清楚。我渴望更多的時間安靜獨處,渴望更多的時間梳理生活。翻閱自己的過往,從〈在分享的路上〉的部落格開始的同時也許下心願,希望透過分享和書寫為迷茫的自己找到新的可能和方向,一四年獨自一人環半島十四天後,許下了在生活中旅行的願望,最後不可思議地如我所願遇見了夢想中的工作—— Dear b&b,一五年尾,「每天都要活得甘心」是我給二〇一六年的自己的禮物,期許能夠活得坦誠、活出自己。

我想起某天下班後的午夜,與Z共同搭乘末班捷運時,我欽羨地說起那些運動選手,「我覺得那些特技選手好厲害呀,要多麼專注、多麼信任自己的身體才能做到完整的展現。」我想著,因為只要不夠專注,恐懼和擔心就會紛擾內心的平靜,下一秒,就失敗了。對運動選手來說,輸贏很多時候只是在一念之間。然而,全然專注的時刻是多麼美好,專注的時刻,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當下,自己和世界彷彿融為一體,在那個時刻,心是如此巨大,如此寬闊,甚至忘了存在,專注的時刻,是平靜,是全然,是無所畏懼的。

二〇一七年,我想練習專注,心無旁騖地走在每一個當下,專注地聆聽自己,專注地成為自己,專注地實踐渴望。

***

我想,在聖誕節這天,能夠專注地書寫自己,就是送給自己最好的聖誕禮物了。聖誕快樂!:)


2016年12月21日 星期三

你的最近


你最近好嗎?
我最近很好。


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認真過生活,開心的時候開心,難過的時候難過,想念的時候想念,全心全意地活在每一個當下。
有的時候會從一些地方看到你的最近,有的時候會從一些地方想起我們的過去,有的時候,只是閱讀著別人,卻看見似曾相識的你。像是聽到一些歌,或是經過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路,我在不同的地方秘密存放著關於你的記憶,也偷偷存進一些過去的自己。

有些歌不再只是一首歌,而是你我之間的回憶;有些風景不再只是美麗,而是你我之間的曾經。

即使你的最近離我很遙遠,但還能仰望同一片天空就是幸運。如果,如果有那一天,你想起了我,希望也能像我想起你時那樣微笑。

你最近好嗎?
願你一切都好。

***

這是好久以前就知道的小活動,寫下你的最近,寄給《給孤獨者書店 Anathapindika Books》,將你的最近夾進不同的書裡,不同的人會從不同的書頁,翻到不同的最近,窺見不同的生活,想想覺得好浪漫,什麼樣的人會收到我的最近呢?
好喜歡這次的歌單,在行程滿滿的年末,需要好聽的音樂平衡工作的忙碌。

 ▌愛的自由黨 party of love and liberty ▌:保持平衡(重聽連結)

2016年12月19日 星期一

走在夢想的路上

「活著就是去經歷。」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包括此刻的感受,也是活著要去經歷的。那是一個極度疲憊的星期六夜晚,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無法做。每當疲憊至極,腦海裡總會再一次浮現那些曾經有過的困惑,像是為什麼要活著?我們又是為何而活?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任由思緒飄過腦海,讓這些頭腦的思想隨風而去,因為我知道我只是需要充分的休息。然而這樣的感受如此似曾相識,喚起久遠的記憶,我想起三年前的她,想起三年前她經歷的那一天。

雖然不記得那天的確切日期,但那天的一切歷歷在目地恍若昨日。記得三年前那天,她已經許久沒有出門走走,那是一段作息紊亂、不分晝夜的日子。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呢?好像有三個月那樣久,但也或許只有一個月,那段時間她沒有留下太多記錄,她只知道那是一段逃避自己和未來的日子,當時她是如此迷惘、痛苦,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為何而活,於是選擇日復一日,像夢遊一樣似夢非醒地過著現實。

那一天若不是因為親戚的晚餐邀約,她不會好好打理自己出門。她還清楚地記得,一直到下午五點她都還躺在床上掙扎是否要取消約會。但最後她還是決定起身洗澡,快速地換上衣服,梳理自己。出門前一刻,她站在鏡子面前端詳自己,許久沒有好好看看自己了,鏡子裡的人讓她覺得有點陌生,有點距離。她的皮膚有些泛黃,但剛梳洗完紅撲撲的臉頰讓氣色看起來還算不錯,眼角周圍黯淡的細紋是這段頹靡日子留下的痕跡,她嘆了口氣,像是打氣一般拍拍自己的雙頰,拎起包包出門。

徐徐微風吹過沿路整齊的行道樹,吹落幾許泛黃的葉,吹起剛洗完頭而蓬鬆的髮。斜陽輕撫髮絲,溫暖地落在圍著圍巾的肩上,她抬起頭,迎向許久不見的陽光,看那玫瑰金色的光芒穿過簌動的枝葉,穿過眼捷,在黑漆的瞳孔中閃爍。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了無生氣的臉龐開始泛起了笑容,她看著飽滿的金黃色漸漸沒入寶藍色的夜裡,看著路上行人一如往常的來去,看著許久沒有好好走進的世界。她不疾不徐地踩過紅磚路上的落葉,感受行走,感受呼吸,感受心跳,她感受著那微小而確切的幸福感,霎那間,她覺得這個世界的容顏好像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可怕。

為什麼她會如此害怕面對這個世界呢?她端詳著每一個經過她的行人,她不知道那些人們的來歷,當然也不知道那些人們將要走向哪裡。在此刻的她看來,他們只是她人生中稍縱即逝的過客,當然她自己也是,如果她沒有主動搭話,主動參與那些人的生活,那麼此刻,她在那些人的眼裡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而已,說不定,根本沒有人發現她的經過。

「難道,妳也要成為自己生命裡的過客嗎?」忽地,一句話在腦海裡響起,她不禁全身顫慄。沒錯,她在逃避世界,逃避自己,逃避恐懼。這樣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讓她彷彿是自己生命裡的配角,或著連配角都不如,而只是個生命的過客,這樣躲在逃避的安逸中的自己,活著跟死去沒有什麼分別。她自嘲地想:「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部電影,這些日子在觀眾看來想必非常無趣吧!因為這個人不僅忘了自己可以是導演,也可以是編劇,像個悲情主角逃避自己是主角,消極地過著人生,若我是觀眾,真想快轉這部電影。」可人生是無法快轉的,人生就是要感受好似永遠不會結束的痛苦和好似總是很短暫的快樂,不斷地掙扎又再度爬起。

她在腦海裡快轉著自己過往的人生。其實她曾經有過許多夢想。她憶起,她的第一個夢想是當個畫家,那時候寫下這個夢想的自己,是小學三年級。為什麼如此確定不是幼稚園而是小學三年級?因為小學三年級的她才開始初嘗因畫畫而得來的自信,雖然都是些簡單的模仿畫,有些甚至只是描圖,但是同學的稱讚和完成作品的成就感讓她夢想著,這樣畫下去有一天一定能成為畫家,而且還能夠出自己的漫畫!當時她連畫家和漫畫家都分不太清,總而言之都是畫畫。她就是一個如此愛幻想的女孩,幻想著自己會有一個浪漫且不凡的人生。

然而在現實生活裡能有什麼不凡呢?成績也許是一種表現和證明不凡的方式。她並不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但她肯認真唸書,印象中雖然不常得第一名,但成績至少都有前五。她將其他自認不凡的浪漫幻想,付諸於畫畫。但不久她就遇到了瓶頸,因為畫畫的能力有限,難以將想像的故事躍於紙上,她於是改變方向開始寫作。小學五年級,她開始嘗試寫故事,雖然能夠運用的詞彙有限,但能夠把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幻想表達出來仍是一件十分快樂的事。除了寫故事之外,她仍然熱愛畫畫,甚至越畫越好了,雖然還是一些卡通模仿畫,但她已經能畫得維妙維俏,彷彿是出自作者的筆下一般。小學六年級畢業前夕,當家人問起想要唸什麼樣的國中時,她毫不猶豫地說,想要唸畫畫,想要進入畫畫班。接下來的劇情,就像大多數的人所經歷過的那樣,家人嚴肅地正色告訴她:「畫畫是一條很辛苦的道路,世界如此大,會畫畫的人這麼多,妳的畫畫能力在這些人才中難以出眾,還是別選擇畫畫這條路比較好。」

於是她選擇了英文,因為他們問起她的第二個興趣。她的語言能力一直以來都表現的較其他科目出色,因此國中理所當然地就讀了雙語學校。某一天,她翻到了小學五年級文筆青澀的小說,又再度喚起了創作的渴望,於是她繼續創作,她重新構想小說中的世界觀,認真地隨身攜帶小本子,以便隨時寫下迸發的靈感,每晚就寢前,都沈浸在小說的世界裡,從不間斷地書寫。這一次她寫得更好了,鄰座的同學和好友們每天都央求閱讀新的篇章,不知怎麼地還讓國文老師知道了這件事,於是她戰戰兢兢地請老師閱讀。她還記得當時是如此緊張地站在老師的辦公桌前,手心發汗地握著那本自己密密麻麻寫了六十幾頁,還尚未寫完的小說。「一開始我本來覺得還好,但看到後來覺得很有意思,蠻喜歡妳寫男主角小時候的奇遇那段。」老師很認真地評論著小說,「妳要不要考慮投稿呢?」老師的一番鼓勵讓她雙眼發亮,內心的激動久久無法自己。她更勤奮地寫作,渴望寫完投稿或是參賽。她在心裡許下她的第二個夢想——「我想成為作家,我一定能成為作家。」她信誓旦旦地夢想著。

然而就在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子,她從每日中午學生自製的電台廣播中得知了一個令她內心波瀾不已的消息。一個與她同樣年紀,不同班級的學生,獲得了奇幻文學首獎。她的心裡開始出現紛擾的聲音,她感到挫敗,並且覺得灰心不已,那是一種夢想還尚未開花就已經凋零的感覺。因為她覺得那個獲獎的人應該是自己,怎麼會讓人搶先了呢?當身邊的同學一窩蜂地翻閱那本首獎小說時,她賭氣地去書店買了第二名的作品,沈浸在閱讀裡的她,深刻地看見自己的不足。第二名的作品竟如此迷人,如此讓人難以自拔,那麼第一名的作品更是不用說了。儘管她仍未閱讀那位同年級同學的書,她不再勤於書寫,而是勤於閱讀,本來就一直喜愛閱讀的她,沈浸於小說的世界,她夢想著,有一天能寫出媲美那些厲害小說的作品。

日子很快就被例行的考試淹沒,國中三年級,她的生活剩下成堆的考卷和參考書。她停止了小說創作,偶爾在隨堂測驗紙上塗鴉作為課業壓力的抒發。上了高中後,她結束了她自認為因沈浸在小說虛幻裡而平淡的國中時期,她想重新開始,想讓自己不再沈溺於虛擬的故事,於是她積極參與高中生活,積極參與各類活動、比賽。你可以說那是一段非常亮麗風光的多彩時期,那段時期可以寫下很多故事,也許比虛構的小說來得更精彩,更動人。在她心裡,那是一段多麼不凡而美好的青春時光。但當大人們問起她以後想做的事,她卻寫下「當老師」這樣平凡的未來。
當老師,那是她的第三個夢想,為什麼會是當老師呢?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對當時的她來說,那似乎是一個最容易達成,也最讓大家喜愛的夢想。那麼她自己真的想成為老師嗎?她可能也不這麼確定,但當時的她沒有想那麼多,她只覺得當老師是一個適合自己的職業。於是,大學主修應用外語之外,她也修教育學程,不疑有他地朝著目標前進,畢業第一年奮力地考取了教師執照。緊接著邁入職場,準備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難道她的人生就是如此嗎?如果當時高中畢業在即的她持續地把當老師作為夢想亦目標,她可能會有這樣的人生,試想如果她的故事就這樣下去,想必會是多數人們認為成功並喜愛的版本,但是她並不會快樂,因為那並不是她內心真正渴望的做的事。還好,在她的懵懵懂懂的大學生活正要開始時,出現了她從未想像過的轉折。

「有沒有什麼事做了,會讓你在死前那一刻覺得沒有遺憾呢?」盧蘇偉老師的話語如遠方的鐘聲敲響般鼓動著她的靈魂。身為大學新鮮人的她被人生中的第一場講座深深地震撼了心靈。她在推開課堂講座大門的那一刻,也推動了莫名的勇氣播了那一通電話,那是一通打給爸爸的電話。「我想要轉設計系。」她堅定地說,她的堅定裡帶著義無反顧的決心。令她意外地,下了決心後的劇本比想像中還要更加順遂,除了獲得家人支持外,本來主修外文輔修企管的選課單,也驚險地在最後一刻成功修改成了以設計為主的課表。她跟隨著自己內心的渴望,為自己開闢了一篇嶄新的故事。

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獲得,她一直這麼相信著,這樣的信念無形中跟了她大半至今為止的人生。進了設計系的她,沒有任何美術相關的背景,她只是純粹地喜愛畫畫。然而設計系並不是只有畫畫,不如說,畫畫只是基礎中的基礎,只是其中一種設計的溝通和表達。一切從零開始,她成了一張白紙,大學四年,她在這張白紙中,不斷畫了又畫,擦了又擦,她一點一滴探索著自己,也一點一滴勾勒著未來,那是成為設計師的夢想和未來,這個夢想支撐她度過大學時期不時的挫敗和迷茫。每一次挫折都讓她再一次困惑這是否是一條適合她的道路。她漸漸發現,原來她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是一個標準答案。就像相信努力一定會有獲得那樣,她所想要的獲得,是一個標準答案,一個確切的肯定。然而,她選擇了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道路。

某方面來說,從設計系畢業的她是成功了,而且比她預想的還要成功許多。某種傳言如恐嚇般地謠傳說這是一個只會有三分之一人畢業的系所。實際上她這屆應該有超多三分之二的同學畢業了,而她是其中之一。她甚至在全國畢業設計展獲得了一個心中從未想像過的獎項肯定。現在回想起來,這項人們所謂的成就或許是促成她三年前如此迷茫的主因之一。雖然得了獎,獲得了眾人的肯定,但她卻一點也不感到踏實,她內心最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她努力地要追趕上設計系同學的步伐時,大多數的設計系同學們已經陸續開始獨立接案,作為邁入社會之前的練習和準備。她知道她的設計能力還有好多的不足,還不足以讓她覺得準備好進入社會,「有什麼事是畢業前妳想做但還沒做的事呢?」在一次與朋友的對話,讓她找到了新的前進目標。她想起,自己一直嚮往出國交換唸書,如果她不曾轉換跑道去設計系,讀外語的她必會繼續出國深造,於是她決定延畢,準備考取用公費出國交換資格。她告知了家人,也報名了多益課程,當嶄新的一切正如火如荼地展開時,許久沒拿取書本唸書的她,翻著多益題庫,背著英文單字,那些高中時期對她而言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不再容易了,因為她始終無法靜下心來唸書,無法像高中那樣只朝著一個目標毫不猶豫地前進,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她的內心不斷地重複響起同樣一個聲音:「這真的是我要的嗎?如果這不是我要的,那麼我到底渴望什麼?」

這樣的困惑,在三年前走出門的那天,彷彿也走出了自己看似安全的牢籠,走出了迷惘和困惑的枷鎖。雖然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未來想成為什麼,當然也同樣迷惘,但誰不曾沒有過迷惘呢?其實她還是和最初的自己一樣,只是那個喜歡隨意畫畫,喜歡書寫自己,喜歡異想創作的小女孩。她走在路上,下定決心面對現實,面對世界,面對並接受自己。在那個最迷惘的時刻,她開了一個分享部落格,想要分享的心成了指引她前進的路燈。當時她幾乎一無所有,沒有收入,沒有未來,沒有方向,她不知道該走向哪裡,更無法想像未來的模樣,但三年前,那個走在路上的女孩,那個接受迷惘,接受困惑,接受自己的女孩,突然間感到快樂,甚至對未來開始感到期待。她再度成為一張白紙,雖然一無所有,但她的心卻感到如此富裕,因為什麼都沒有的她,擁有一切可能。

這三年,她經歷了非常多有趣的事,遇見了非常多影響她生命的人,這些人在她生命的不同階段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並且持續地在她的生命裡帶來許多禮物。她敞開心,迎接各種可能,她想要做得事很多,也在各種可能的未來裡嘗試,逐漸地找到自己真心渴望的樣貌。她曾經有許多夢想,而這些夢想在她至今二十五年的生命之流裡濤洗成現在的模樣,成為現在的我。如今,我仍然有許多夢想,有些夢想在歷經時間的焠鍊後仍然沒有改變,我仍像當初那個她,夢想著成為作家。也有許多新的夢想,像是想獨自旅行更多地方,辦講座和攝影展述說更多親身體驗的故事。還有,夢想著開一間店,一間有書、有咖啡、有住宿的空間,那會是一個讓人放鬆,讓人可以找回自己的地方,也是一個可以讓許多可能發生的地方。我很慶幸自己擁有許多夢想,並且持續地走在實踐夢想的路上。

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獲得,什麼才叫做努力?什麼才叫做獲得呢?曾經我認為的努力,似乎是很一種很拼命的、鍥而不捨的形象。如今,我不再說努力,比起努力,我更希望能活出自己,全然地活在當下。而所謂的獲得,不一定意味著達成目標,就算是失敗,也有能夠從失敗體悟的獲得。

在別人眼裡,我是一個很樂觀的人,事實上我的確是個樂觀的人,許多人甚至曾說過我幸運或是天真。無論別人說什麼都好,我也相信自己是幸運的,能夠去相信人生,相信活著,相信一切的安排,對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幸運。最初,我也是一個凡事都必須要去計劃的人,現在與其計劃未來,我更期待計劃之外的驚喜。每當有人問起我的未來,我總會一再笑著說起夢想,當對方問起什麼時候會實現夢想,我總會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時候到了,就會實現。」

我持續地走在夢想的路上,並感謝著這一切的經歷。曾經的痛苦和迷惘在現在的自己看來十分渺小,時常我也記不得我是為何而痛苦。很多時候我們總一昧的追求未來,而無法接受當下的自己。如何走到今天,擁有現在的夢想,成為現在自己,那是一段好長好長的故事,有些故事成為了滋養自己的過去,有些故事持續地在發生,那是從現在開始要說的故事。



照片拍攝於2016年12月4日,流星雲劃過天空。

2016年11月19日 星期六

星期六早晨

我為星期六早晨沖一杯明亮的Brazil
為星期六早晨放一張輕快的華爾滋
坐在窗邊,曬一曬書,晾一晾心情

這個星期六早晨如其它星期六早晨
走過灰藍藍的星期一到亮澄澄的星期五

每一個星期六早晨無論是什麼模樣
都會溫柔擁抱被生活填滿的日子
輕輕將滿溢的日常一一過濾
留下最放不下的、最值得記憶的、最美的
像樹葉簌動時篩下光亮,風一吹來
唏哩唏哩,嘩啦嘩啦
成為融化陰影的雨滴
無聲打進心底

很多事情
在每一個星期六早晨之後都將化解
所有對立最後相互接納
所有質疑終會走向相信

像一瞬彩虹會永恆留在每個人心底
無論過了多少日子
都那樣無庸置疑

無論過了多少日子
都堅定相信

相信愛會是一切的答案






* * *


曾看過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彩虹是一個完整的圓。
原來彩虹是圓的,只是通常我們只能看得見一半的彩虹,
就像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並不是完整的,因此害怕、寂寞甚至固執的守著因恐懼而築起的安全保壘。

別因為害怕未知就否定一切,
在愛的面前,我們沒有分別。
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們都一樣,
我們都一樣,我們都不孤單。


為11月17日之前與之後努力爭取同性婚姻平權與捍衛自由的人們獻上支持和祝福
許多勇敢的發聲和話語讓我了解那些痛苦、掙扎、難過有一天終會化解

2016年9月15日 星期四

團圓

若不見月圓,就用相聚填補月亮的缺。
若不能相見,就用想念團圓。





2016.6.19 photo by 杉

回家

莫蘭地強颱肆虐的日子,許多縣市停班停課,即便火車與高鐵部分路段延誤或停駛,仍未阻擋返鄉的人潮。窗外狂風暴雨,我在臺北的小房間內也病得昏頭轉向。躺在床上滑著高鐵的網路訂票系統,星期三已經買不到票了,星期四時而顯示有票、時而顯示錯誤,於是決定起身出門透過7-11ibon買票,大概不時有人退票吧,不放棄地重新整理機檯畫面幾次後,幸運買到僅有的其中一班車次,而我買了中秋節當天最早班的高鐵。

清晨五點半,臺北的街道上刮著一陣陣滿是涼意的強風,拖著行李箱與疲憊的身子一路向南,迎接我的高雄天空,竟從雲層中透出一道道暖陽。坐進爸爸前來接送的車裏,得知高雄正停水,家裡也沒水,感冒未好又正值生理期的我,笑說回家就是要盡責地當垃圾製造機呀,面對我的任性爸爸也只能笑說:「傷腦筋。」長久以來的疲憊彷彿在這一刻有了出口似的,覺得回家真好。

中秋節沒有什麼特別的行程。回到家,談工作、聊日常,聽爸爸調侃媽媽像是廣播播報機似地報告我不在家時的大小事情。不時逛一逛書櫃,看看爸爸又買了什麼新書,驚喜地說這本那本我本來要買或是差點就要買。喝些熱水,睡了一會,斷斷續續做著因為生病而未完成的工作,晚餐飯後陪家人看一部電影,然後選幾張喜歡的CD,看看書,寫寫字,播放一個美好的夜晚。

倚著窗外高雄的夜景,大大小小的煙火不時喧鬧地點亮安靜的夜,今晚的夜空難得特別澄澈,乾淨得連遠方五光絢爛的義大摩天輪都能望見。難以想像家人形容前些日子風雨大的像是會吹破窗戶似地那般張狂。聽聞有些地方溪水崩了、房子塌了,路樹甚至招牌倒了,祈願這些地方的人們一切平安,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還有愛的人還在身旁,心就不會崩塌。


能與親愛的家人相聚,也有心愛的人可以想念,這樣簡單平凡的日常,讓人感到平靜滿足。我想,這就是彌足珍貴的幸福。





2016年9月9日 星期五

那些低潮的日子

一如往常,一個人下班,一個人走在人跡寥寥的夜。距離搭上末班車還有些時間,我漫步走在熟悉的街道,熟捻地拿起耳機,先用柔和的樂聲沉澱累積整天的繁雜思緒。

越是低潮的日子,一天的開始越是掙扎,越是習慣晚回家。有時像是得了嗜睡症一樣,怎麼睡都無法驅走疲憊,有時又像是夜行性動物般,入夜後便格外清醒無法入眠。拖著日益累積的沉重步伐,走過忙碌和迷惘填滿的日常,直到今天,我發現低潮其實也沒有那麼糟,雖然每天逼自己進公司、面對無止盡的工作仍倍感疲累,但我其實有點喜歡夜裡一個人的辦公室,有點享受一個人不急不徐的收尾。好幾次回家前,泰然地瞥了眼公車app的行車動態,無所謂地想著,錯過末班車大不了就走遠一點搭捷運,搭不上捷運就搭計程車也沒什麼關係,帶著一股任性,一點奢侈的心情,慢慢收拾辦公桌,仔細清洗咖啡杯,一一關上燈,喀拉鎖上門,緩步下樓。

不知為何,我總是能搭上末班車,碰運氣似的,有的時候是23:05的末班車,有時候是23:20的末班車。看來雖然情緒低靡,運氣還是不錯的。今天大約是23:20的末班車,我還有時間,還能在無人的公車站前,踏著耳機的音樂節拍,踩著自己的影子放空。

我一邊聽著耳機裡播放的情歌,想著幾天沒聯絡的你,也想著昨晚那通意外的電話。越是低落的時候,越是害怕受傷,所以我總習慣在迷茫的時候隔絕世界,習慣靜靜療養疲憊的心。一方面,也是害怕滿是負面的自己因此傷害了誰,或我會因此被誰傷害而再次墜落谷底。昨晚那意外的通話讓我意外地發覺,其實自己還是需要向誰吐露些什麼的,即便只是胡言亂語,即便不會解決任何事,但那些情緒、那些迷惘至少有個出口。

「總覺得我一直在這循環裡沒有走出來,現在我又回到這個曾經以為走出來的低潮,又再次覺得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活著不知道為了什麼。」昨夜,我向電話那端的E說。本來E是打來向我訴說近日的迷茫,但同樣迷茫的我,也無法回應E的任何疑惑。

E對我的低潮沒有什麼好或不好的評斷,他毫不猶豫地說:「很正常啊,妳的工作性質本來就很容易讓情緒大起大落。會有這樣的循環很正常。」

「怎麼說?」

「妳想,像妳這樣的採訪工作,出去採訪的時候就要一直維持在很high的狀態,採訪結束後又要全心趕照片和趕稿,每天進行這些很耗能量的工作,當然會有能量耗盡的時候啊!」E理所當然地說著,又說:「我覺得人的情緒就像是大自然一樣,都會有春、夏、秋、冬的循環。妳不覺得工作時數也要因應四季嗎?比如說春天和夏天的工作時數可以長一點,秋天開始工作時數就縮短,尤其冬天本來就更適合讓人休息和沈澱。在冬天還要逼迫人拼命工作很不符合自然啊!」

E突如其然的見解意外地會心有理,但我還是很現實地笑著否決:「在現在資本主義的社會怎麼可能實現吶!」

聽著E理所當然的說著這些,突然,我也覺得我現在的低潮很理所當然,不需要抗拒呀,低潮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而已,而心情的起伏就像是四季的循環一樣自然而然。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的心就好像不那麼沉重了。

我發現真正難以面對的,不是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是未來,真正困難的是,接受自己,接受自己所有的樣貌。低落、憂鬱、頹靡、逃避、怠惰也是自己的一部份,或許因為社會難以接受這些負面行為,因此在意社會眼光的自己也難以接納這樣的面貌。當無法活出自己所期待的樣貌時,頭腦總會率先吶喊不應該、不可以,好像負能量的出現是脆弱,是不該。即使身心清楚地渴望沈澱和自由,頭腦的聲音仍然充滿社會的框架和制約,每次都還是會上演一齣頭腦和內心的糾結拉扯。

在搭公車的漫長時間裡,我閉上雙眼回溯過往,上一次歷經這般低潮,已經是三月中的事情了。在這相隔的半年間,兩間平時喜歡窩藏的愛店結束營業了,工作上成功統籌並執行分享會的設計,也去了小琉球、墾丁與花蓮採訪,還有無數次的補拍行程與無止盡的趕上線過程,這段期間也迎來了新的感情,努力地在遠距離的情感波動中維持生活的平衡。我細數著每一個月的努力和忙碌縫隙中的短暫休息,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九月,這些日子裡無論是工作、感情還是生活,我都用盡全力度過了,直到現在才感到身心具疲,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忍不住一再輕聲對自己說:「妳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辛苦了,就讓自己好好休息吧。」此刻,好像自己的低落獲得了認同般,我的心感到如釋重負,雖然身體依然疲憊,但這很正常,累積這麼多、這麼久的情緒身體一定很疲憊的。

我在白天與夜晚的公車上,斷斷續續地打下這幾天低潮的心情,雖然白日和夜晚的公車都一樣搖晃地令人暈眩作嘔,但我總覺得,寫下了這些情緒,彷彿卸下了沉重的背包般,身體也輕了一些,明天,一切都會開始好轉吧?就算一覺醒來還是抗拒一天的開始也無妨。慢慢來,對生活寬容一些,對自己寬容一點。如果夜晚能帶著一點期盼入睡,就能多一些面對明日的勇氣吧!







2016年8月14日 星期日

全心全意去愛吧



「日常即永恆」蔡詩萍先生在簽書的扉頁上替我寫下這幾個字。這幾個字既是蔡詩萍先生新書書名的一部份,也是他這本給妻子的四十封情書中所想要傳達的一切。

偶然從故事貿易公司的臉書中,得知蔡詩萍先生新書座談會的活動,便決定要前來參加了。故事貿易公司是作者張西經營的臉書粉絲頁,張西分享活動的文字裡透露著興奮與期待,她說蔡詩萍先生是她唸書時經常從電台裡聽到的廣播主持人名字。而我對蔡詩萍這個名字之所以熟悉,是因為注意過他有不少著作,但我還一直誤以為這位作者是女生!張西則是這次新書座談會的與談人之一,帶上對兩位作者的好奇,更多的是渴望聽到兩位不同世代的作者對於愛的看法。

一位是九零後剛出社會的女孩,一位是五零後已婚的大哥(說真的看起來也太年輕!一點也不像五零後);張西(以下簡稱張)與我身處同一個世代,蔡詩萍先生(以下簡稱蔡)所經歷的時代則是我從未體驗,只能用想像堆砌的年代。在現下資訊便捷快速的社會,蔡笑說他如今也難以想像自己當初是如何經歷年少時期的愛情的。他說,相對於現代,他學生時期的愛情觀普遍保守,但也因此充滿好奇和新鮮。

「高中光是來回寫個信就要一週了,大概半年才能打個啵吧。」蔡幽默地讓全場的人都笑了。他說起大學時期的戀愛,每次都要準備一堆零錢排隊打電話,「丟下零錢大概三分鐘吧,快講完時又要再繼續投零錢,如果講太久就會被後面的人白眼!不過,每次只有三分鐘,你能想像三分鐘能說些什麼嗎?」真的難以想像,三分鐘的愛情,更多的是用想像堆砌而成的浪漫吧?因此,蔡說,他們的時代,是文字世代。「所以我比較相信文字。」蔡如此總結。

張回想自己有過的類似經驗,則是男友當兵的時候。「當時我覺得我失去了一個男朋友。」張笑著形容,因為無法時時刻刻分享自己的心情,睡前無法再和這個人互道晚安,就好像沒有這個男朋友似的。

張的分享倒讓我思考,那為什麼要談戀愛呢?男朋友或女朋友的意義何在呢?是因為想要有一個人可以陪伴、可以分享、可以依賴嗎?應該說,情侶之間理應都會有這樣的期待,想要相互依靠,共同經歷彼此生命的所有。寫著寫著,才發現想談戀愛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還是回到——「愛」這個字。不都是因為愛嗎?因為對愛有所渴望,因為渴望體驗愛,無論處在哪一個生命階段,或什麼形式樣貌的愛,都是因為愛,所以才會想要談戀愛。而愛之所以快樂又痛苦,是因為愛而有所期待,因為期待而有所失落。

在愛情中,有可能不抱持期待去談戀愛嗎?不帶任何期待的戀愛還是愛嗎?許許多多的困惑一再浮現腦海,我還在體驗著這個過程,也知道沒有人能夠給我答案,只有自己才能夠從愛的經歷中體會。也或許,答案還是回到「愛」本身。也許只要願意愛,愛就有無限可能,也許愛本來就沒有所謂適不適合,世界本然存在著各種可能的愛,只是,要能夠找到一起並肩走一生的愛,真的很不容易。就像蔡詼諧的比喻:「結婚這種事啊,結一次太多了!」他說那是他還未婚時朋友給他的建議。他如今才了解,他朋友想告訴他的是,出口承諾很容易,維繫婚姻很難,走一輩子更難。

蔡一邊朗讀書裡的內容,一邊分享與老婆共度的生活日常,他在寫書的過程中發現,感情就是要雙方都有回應,才能夠繼續走下去。「當我們可以一直有話講,就能一直走下去。」說起來簡單,但事實上,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兩人有這麼多話可以講嗎?要講什麼才能讓感情延續?又該如何穿越日常生活延續浪漫呢?蔡自問自答著,而所有答案都在那些平凡又瑣碎的日常裡。

「日常生活就是穿越了所有表象。如果生活多年,看過所有光鮮亮麗下的真實,頭髮少了、身材胖了,還能像最初相戀那樣注視對方和愛著對方,那就是浪漫。」從蔡的話語裡,我能感受到蔡對妻子的愛,和難以言喻的幸福,那是日常累積的深刻,是平凡相依的浪漫。

不知為何聽著聽著卻濕了眼框,我想是因為正在經歷和他遠距離的戀愛,讓我十分嚮往能有更多的相處時光吧。感情的厚度,我想,就是像蔡所說的,是靠平淡的日子所撐起的歲月,因為並肩走過平凡,所有平凡都不再平凡了。

在請蔡簽書時,雖然羞怯但還是忍不住向蔡開口問,「請問您有經歷過對愛徹底失望的時候嗎?如果有,您又是怎麼走出來的呢?」蔡用詢問的神情示意我再繼續說下去,於是我靦腆地概述,因為男友經歷與愛人天人永隔的傷痛,從此對愛情無感。蔡想了想,舉了他學弟的例子。蔡說,他的學弟也曾經歷女友自殺,當時學弟慘淡的模樣始終讓蔡印象深刻,再次見到學弟則是十幾年後,再次遇見時,蔡的學弟手上已經抱了個孩子。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需要漫長時間的。如果時候還沒到,妳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但同樣的,妳也有妳的時間,妳的手上只能夠有一顆鵝卵石,妳的心裡要有底,是否要投注這個等待。」蔡意味深長地說,看著我若有所思的神情,蔡隨即又爽朗地笑道:「如果不是遇見我老婆把我拉了回來,我也會像遊魂一樣吧!」

闔上書,蔡向我伸出手說:「加油,勇敢的女孩。」

我的心頭頓時一震,想起他也曾在電話裡這麼對我說:「老闆說的沒錯,妳比我想像中的勇敢。」

其實,我並沒那麼勇敢,只是因為深知自己的脆弱,所以願意勇敢,深知自己的渴望,所以願意去愛,因為想活得甘心,所以全心去愛。

最近時常想著,愛是什麼呢?這是一個既微小又浩瀚的疑問。自人類有文明以來,人們用詩歌、語言、文字、藝術,用任何可能的表達去表現愛,去感受愛,去記錄關乎愛的一切。而蔡與張也是,試圖用文字去表達愛、傾吐愛。愛,不只是說說我愛你、你愛我而已。蔡說:「感情的表達可以簡單也可以豐富。寫作只是在提醒,語言本身還有更多豐富性。」,而張則說:「我們都在感受的時候擁有,在擁有的時候感受。」

我也正在感受著愛,正在體驗著愛。我也害怕,害怕我正在經歷的愛有盡頭,哪怕那個盡頭是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儘管如此,我還是想去愛,直到我無法愛了為止。如果真有結束的那一天,我相信,愛不會因此而消失,愛會在不同的地方延續著彼此的生命,我知道我無法去想那麼遠的事情,也無法去想明天是否還能愛你,我能把握的只是現在,能去想的只有每一個當下,就全心全意地去經歷,全心全意地去愛吧。




蔡詩萍新書:我該怎麼對妳說:日常即永恆
張西臉書粉絲專頁:故事貿易公司
座談會地點:Boven 雜誌圖書館





2016年8月10日 星期三

在需要溫柔的時候

在需要溫柔的時候,等不到溫柔的話語。
於是想起那些溫柔的人,那個溫暖的地方,那些讓人眼眶溫熱的回憶。
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你,夢醒後才發現連如此簡單的畫面在現實中都是一種奢求。
再次失眠了,我只好再回到這裡,尋求一個出口,盼文字能安撫空蕩失落的心。
如果睡著了,就先別醒來吧。

2016年8月7日 星期日

日常

今天是要工作的星期日。假日難得沒有賴床,開始如常的一天,如常播放了CD,如常抄寫了幾首詩,做為工作就緒前的沈澱。突然想起,前幾天他曾說過我像余光中。

「妳不像徐志摩,徐志摩有點太濫情了。妳比較像余光中。」

「為什麼?」我困惑地問。

「沒為什麼,就是想到余光中。」他說。忘了當時談及什麼因而有此話題,但也難怪我不記得,因為他時常如此出其不意。

我當時沒有太多反應,說來慚愧,我從未讀過余光中的詩,一直以來對他最深的印象只有白玉苦瓜(但我也十分慚愧地沒讀過白玉苦瓜)。雖然他沒說我是像余光中的詩,但既然都提及徐志摩了,我的直覺便是聯想到詩。於是在抄寫完詩小憩的時候,我查詢了余光中的詩,略讀也詳讀了幾首。

恩,至少我確定我真不像余光中。我不像余光中寄詩情於山水,不像他壯闊的鄉愁,瀟灑的筆觸。倘若要說像,我真希望我像席慕容溫婉又深刻入心的柔情,像泰戈爾用輕薄的字句道出生命優美的哲理,像林達陽纖細敏感地寄情於生活。但,我讀過的詩還太少,對詩的認識尚還淺薄。還有太多,我想知道與我不知道的,我想瞭解與我不瞭解的。

想起星期五的夜晚,M突然神情篤定地對我說,若要用一個詞形容我,那便會是「溫柔」這兩個字。是嗎?我也問自己。我不確定我是否溫柔,但我知道我總相信生命的本質是愛。雖然愛並不能解決任何事,但我可以用愛的溫柔眼光去看這個世界的殘酷,盼用溫柔的堅強去包容和相信一切的安排。每個醜陋背後都有渴望愛的人,每個黑暗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傷痛。我不確定我是否溫柔,但我會試著用心的柔軟,去感受生命的脆弱與堅韌。

我發現,我最常寫下得那些,從不是人們眼中大起大落的故事,而是微不足道的日常。日常裡微小又巨大的情感跟隨著時間,經過我,堆疊我,成為我。而我透過一次次微小的獨白,窺看生命幻化的無常。透過探索心底的小我,試圖了解自己、人們和世界的脆弱所帶來的黑暗。

又幾句話的記憶駐足了我,又一個早上的時間經過了我;如一朵花燦爛的盛開,如一朵花黯淡的凋零。開心也好,難過也好,我讓那些經過我,成為我,讓每一天微不足道的日常成為生命最美的風景。





2016年7月21日 星期四

轉動的永恆時光

在好似隨時都會下起午後雷陣雨的燠熱正午,一輛腳踏車悠悠地騎在住宅比鄰的社區中,幾個摩托車騎士快速經過,經過那輛男孩載著女孩,踩著踏板緩慢前行的腳踏車。

腳踏車騎經巷弄,騎過田埂,即便騎在小路上,也算是平順,至少不能說是顛簸,但一路上女孩卻不時發出像小動物被嚇著般的驚呼聲。實在不能怪女孩大驚小怪,而是這不知道騎了幾輪十年的腳踏車,乘載著兩個成人和兩人各自揹著的重物,每每只要男孩將腳踏車龍頭輕輕一轉,坐在背後鐵椅上,雙腳懸空於兩側的女孩就會重心不穩,又叫又笑地哎聲連連。

「我覺得我的雙腳好不知所措。」女孩哭笑不得地說。

「妳可以像這樣啊。」男孩說完便騰空踏板,作勢抬起並岔開兩腳。

女孩咯咯笑著,連忙抓緊男孩反揹著的背包背帶。

男孩有時很喜歡捉弄女孩,或許是因為喜歡看女孩笑瞇眼的模樣,或許是因為喜歡看女孩無法真正生氣而不時裝作微慍的傻氣神情。

比起男孩短袖上衣、及膝牛仔短褲搭配球鞋的清爽夏日衣著,女孩穿著有些過於成熟的雪紡衣,搭配不適合衣料的鞋子,配上老舊腳踏車的畫面與其說奇特,不如說引人注目。每每有人車經過,女孩總會羞怯地低下頭。但也有極大的原因,是因為一路上沒有看見除了這輛之外的腳踏車。

「這個年代還有誰像這樣騎腳踏車啊?」男孩像是說出那些過路人的心聲般刻意誇張地提高語調,女孩也笑著認同。

「不過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很純樸的感覺。」男孩說,女孩看不見男孩的神情,但能想像男孩嘴角微微上揚微笑的好看模樣。

「很像回到一九八五年。」

女孩噗哧一笑,叨嚷著:「你幹嘛沒事講一個連我們都還沒有出生的年代啊!」

男孩回了些什麼女孩不記得了,但女孩爾後禁不住好奇地去查詢一九八五這一年,沒想到這年竟是台灣腳踏車出口產量二次超越日本,而贏得「自行車王國」美譽的一年!真不知道男孩是真的略知一二,還是誤打誤撞被他矇中了。女孩認為是後者,畢竟他是個直覺力強烈的天蠍座男孩。

可能是感受到女孩坐在身後的不穩,男孩安撫般地說:「快到了。」

女孩忍不住再問:「所以咖啡聽走路就會到了嗎?這樣真的蠻近的耶!我不是說我走路就好了?就不用載我了。」

「這種天氣?走路很熱欸!」其實男孩也是臨時找不到摩托車鑰匙,才只好用腳踏車代步。男孩回頭瞥了女孩一眼,接著在一個轉角處故作要讓她下車的舉動,「要不然妳就自己走呀。」

「喂!」女孩又好氣又好笑的一陣驚呼。只不過這次,女孩的雙腳不再不知所措了,原有些忐忑的幾分鐘腳踏車路程,女孩此時覺得好像有些太過短暫了。

在這短短的腳踏車時光,沒有過去的包袱,沒有未來的煩憂,只有兩人共乘的當下,微微滲汗的額,被風吹亂的髮,還有女孩透過男孩衣服感受到的些微體溫。如果可以,女孩還真想,真想就這麼倒轉到他笑語的一九八五年。至少那年,誰也不認識誰,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都不用憂慮,只有腳踏車咿咿呀呀地轉著兩人前進的時間,簡簡單單,騎去沒有目的地的遠方。

一直到咖啡廳正門口,男孩才停下車來,女孩有些狼狽地起身,有些靦腆地想做些什麼,或說些道別,但夏日正豔,而且男孩還趕著時間。最後女孩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只記得目送男孩背影遠遠離去時的悸動。

女孩離開男孩的城市時,沒有午後雷陣,也沒有雨水沖洗安靜的天空。太陽依然高照,就如和男孩分別時那樣熾熱,好似轉動的車輪尚未帶走時間,只是男孩早已帶走女孩的心。女孩知道,這幾分鐘的腳踏車時光,好似回到了青澀懵懂的那些年,談著單純青春的戀愛,說著天真彆扭的情話。

不知道這輛腳踏車還能再騎上多少歲月?至少男孩與女孩都明白,時間不會有停止轉動的一天。但動人的愛戀會像美麗的花朵,終有凋零的那一天;也像這台老舊的腳踏車,總會有無法騎乘的那一天。如果有一天心老了,無法前進了,其中一方凋零枯萎,男孩或是女孩是否還願意再次澆灌花朵?是否願意再次相信愛?相信愛會不斷地循環,直到再次綻放出最美麗的姿態。女孩不願去揣測未來,她將男孩騎著腳踏車離去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用文字收藏回憶,將男孩變為女孩最珍貴的夏日記憶。




2016年7月20日 星期三

幸福人生

不知從何開始
我們都固執地
只相信我們想相信的事物
我們之間的距離
像一個親吻
那麼近又那麼遙遠

我睜眼看著每天上演的獨角戲
聽著你一再說著戲劇性的語言
還未下筆的故事才剛要開始
而你總看著遙不可及的遠方
眼裏憂傷地好似只能裝下悲傷的結局

不否認
人生是被糖果屋包裝的巨大謊言
我們都是嗜糖的螞蟻
窮極一生追求漂亮外衣裡舔完就消逝的甜

我在虛幻和真實之間徘徊
試圖循著沿途丟下的吐司屑和前人留下的線索
重新找回來時的路
但有時仍放不下
夢裡載浮載沉的人

沒有所謂對的路或是錯的路
只有願不願意走出永恆的幻相
去看世俗滄桑背後的無盡草原
也許終其一生
我們都在尋求理解的救贖
也許直到故事的尾聲才發現
無法理解自己的人其實是自己

哭泣著說幸福
悲傷地說快樂
我說人生都是矛盾
你說不是矛盾而是衝突

習慣藉著歌曲傾訴說不出口的情話
但偶爾人生就像隨機播放的一首歌
素不相識的人雲淡風輕地唱著你的悲傷
在夜深人靜時輕聲撫慰埋藏在枕頭底下的淚水

也許
生命的最後
不是詩裡行間的這些
不是歌詞詠唱的那些

我願相信
樂觀和悲觀的總和
是可以期待的人生
我從不追求燦爛的曇花一現
只求每一個當下的心甘情願
寧可就讓後來的故事再平凡不過
過著不需要被記起也不需要被遺忘的

幸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