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妳有什麼想對他說但還沒說得嗎？」

她突然問。

我一愣，其實想說的，在分開以前都說了，來不及說出口的，也寫進文字裏了。原來，並沒有什麼是非說不可的，那些非說不可的，他早已了然於心。

曾看見一個朋友提出像這樣的疑問，「為什麼人們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不能只放在心裏想就好，而是想和對方產生聯繫？」

「當我們想念的時候，是在想念什麼呢？」我不禁反問。

想念，想的是與這一個人有關的一切，念的是與這一個人相處的時光，甚至是微不足道的瑣碎日常，都因為有情而深刻，因為深刻而眷戀，而渴望延續這樣美好的感受。

每當閉上眼，與他有關的一切，便能細如眉睫地喚回眼前，也許時時刻刻的想念，也是因為害怕忘記。

然而，想念時常讓人停滯在過去。想念，是那樣赤裸、直覺地渴望能與對方有更多、更深的連結，希望兩人之間有的不只是回憶，也能是當下，也能是未來。

記得一天，帶朋友一起走進書店，店內播放著同一張CD、那一處角落仍擺放他的書，和他在這裏與大夥兒又笑又鬧的過往恍若昨日。

打開電腦與友人聊著天、瀏覽拍下的照片，倏地，他的照片映入眼簾，朋友下意識伸出修長的雙手，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面容，「看到他的照片時會覺得悲傷嗎？」她柔聲問。

我輕輕笑了，「是覺得很想念。」

曾仔細看過「想」這個字嗎？想，看起來就像是心想要與這一個人相見呢，又或是，心裏惦念著這一個人的容顏。

那麼「悲」呢？與想同樣都是由心而生，從字面上看來，悲即是非心，若事情並非如心所想，非如心所盼，便感到悲傷。

其實，讓人想念的事物明明就是美好、快樂的事，怎麼會感到悲傷呢？或許就是因為曾經太過美好、快樂，因為過去無法復返而感傷吧。

想念時，快樂與悲傷僅一念之間，無論是哪一種感受，都滿溢情緒地傾倒在天枰的兩端。想念，更像是一種敘述，一個中性的狀態。

「已成過去的或許能永遠牽掛，但怎麼也不會是深愛，只有當下就在身邊的，才能深愛。⋯⋯先學著把人生的淌泥步走好，知道這牽掛仍在，但不再錯當成深愛。深愛只屬於當下，若當下的一切都能深愛，那才是真得明白。」最近，在《散落 Les Morceaux Vol. 4 》的小誌上閱讀到這一段話。

好喜歡這一句話——「深愛只屬於當下。」

時間過渡了心的冬季，順著融雪成河的水流，放鬆地漂浮著，我能感受到，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任由生命的流帶領我進入未知的深處，我從不抗拒想念、也不刻意想念，如果想起了他，我會望向天空，誠摯地送出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