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美麗的笑容

很多女孩應該都曾有過這樣的小時候吧？什麼樣的小時候呢？那是趁媽媽不在家時，踮起腳尖，將小小的臉湊近大大的化妝台，倚著鏡子、噘起嘴唇、塗上口紅，然後偷偷穿上尺寸過大的高跟鞋，搖搖晃晃地走到全身鏡前，嚮往著長大後的模樣。

口紅和高跟鞋，總是女孩對於長大最初最初的想像，媽媽的化妝檯上陳列著大人的世界，絢麗的色彩通往著小小年紀的我無法想像的未知世界，記憶中，在收拾書包出門前，總會在樓梯口瞥見媽媽穿著整齊的套裝，就著鏡子擦上口紅的模樣，每次擦完口紅，總會抿了抿嘴，若是不小心塗了太多，就用無名指輕輕地擦拭嘴唇下緣，然後對著鏡子微笑。那時候的媽媽好美，在我小小的眼睛裡，燦爛地烙下一幅美麗的畫，我總在心裡想著，那就是大人的模樣，我也想變成那樣的大人，每天出門前都能自信地對著鏡子展露出好看的笑容。

成熟的口紅顏色搭配著稚嫩的臉蛋，總會讓我對著鏡子皺眉，然後學媽媽有時不小心擦太多時會做的動作，拿一張衛生紙放在兩唇間，抿了抿，再看看鏡子，艷紅的顏色還是太造作，索性用衛生紙擦掉口紅，再看看鏡中的自己，殘留的紅潤顏色煞是好看，於是我也嘗試地對著鏡子展露笑容，然後發現，無論咧開嘴笑、闔起上下排的牙齒笑、或是微微露齒一笑，不論用什麼方式，就是沒有媽媽笑起來那樣燦爛迷人。

於是我不再擦口紅，而是開始練習如何笑，無論是洗完澡的時候，刷牙的時候，還是沒有人在家盤據著化妝檯的時候，我都站在鏡子前，擠嘴弄眼地嘗試展現最好看的笑容。

一直到了國中，戴上矯正臉型和牙齒的牙套，我不再笑了，對於自己銀晃晃的牙齒感到格外沒自信，又正值不斷冒青春痘的年紀，我總瑟縮在活潑亮麗的朋友身旁，話不太多，笑起來總是安安靜靜地微笑，拍照時鮮少露出牙齒，一直到畢業時，一位男同學在畢業紀念冊上留下了這一段話——「多笑笑吧，妳笑起來很好看。」我才想起自己因為太在乎他人的眼光，而忘記了對世界展露笑容的能力。我永遠感謝他的這一句話，讓我重新拾起了愛笑的自己。

遠赴台北上大學後，我不再參與媽媽每天上班前化妝的日常，自己也漸漸開始學起打扮，雖然不太會穿搭也不太化妝，但一開始也鍾情於高腳的鞋和唇膏的顏色，我已經不需要再像小時候那樣站在鏡子前練習微笑，因為笑容已經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

只要我與媽媽一起出去，旁人總會說：「妳和媽媽好像哦！就像是姐妹一樣。」我總笑得燦爛，心裏清楚地知道，是因為笑容，因為妳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笑容，是我曾經嚮往的模樣。那樣的笑容，是如此堅定、充滿著愛，不張揚也不造作地用心付出，無論工作多忙，從未聽見妳說苦、喊累，妳總是能夠用笑容，迎接每一天早晨。

或許是因為妳總是如此堅強地笑著展露自己，我從未想過這樣的妳會有病倒的一天。我永遠記得妳昏迷不醒時的第一天，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我們都距離死亡這麼的近，而面對生命的脆弱，我們又是如此地不知所措。那一個多月的日子，我並沒有忘記要用笑容去面對生活、去相信未來，如今回想起來，在當時忙碌的我的愧疚裡，是妳的笑容，守護著我繼續前行。在愛著妳的人的守候下，妳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彷彿妳只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醒來後的妳，像是個孩子，卸下了也許曾經是逞強的堅強，妳開始會表達情緒，像是快樂、難過，甚至是生氣、彆扭，妳的表情和語言更加豐富了，更能夠表達自已，一開始我並不適應這樣的轉變，而後我發現，妳並不是變了，這樣的妳便是妳真正的模樣，妳讓我們看見生命的本質如是，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就哭，愛不再是特別日子的專利，而是日常生活的表達。

每每播出電話或是回到家，最常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哈囉我美麗的女兒！」妳與爸爸的日常是：「親愛的Daddy我好愛你哦！」，隨時隨地都討個抱抱、索個親吻總讓我們看得開懷，因為妳，笑容與愛成為家的日常風景。我們不再羞於表達，而是更能夠幽默、柔軟地面對彼此，擁抱生活。

妳仍然像從前一樣，靜靜地用妳的方式關愛著我們，妳仍然話不多，總是靜靜地傾聽著、靜靜地觀看著，妳知道嗎？我好開心現在的妳終於能夠卸下硬殼，或是卸下以往認為媽媽應該要有的模樣和表現。妳的笑容像是太陽，照耀著生活，我們因為妳的愛，而閃閃發亮。

親愛的媽媽，我想深深地感謝妳，我能夠有今天的笑容，一定是因為在我來到這個世界、睜開雙眼的那一霎那，妳也用燦爛如陽的笑容迎接我。我想，只要我能夠繼續用笑容迎接每一天的到來，就是送給妳最好的母親節禮物了。

獻給有著全世界最美麗的笑容的媽媽，母親節快樂！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