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

「啊！」

痛！電風扇葉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有什麼擾動了電風扇的運轉，迅速將手抽起，是我左手的中指。

只見指甲上緣與指尖被扇葉削起了兩道血痕，我愣愣地看著溫熱的鮮紅血液汨汨流出，在凝聚的血滴搖搖欲落前，才回過神，下意識地含住手指，嘴裏溢出的血味讓我醒了過來。

抽了一張衛生紙、再一張，仍然止不住血，我浮現一個模糊的印象，沖水似乎能在第一時間去除傷口的細菌和加速止血，於是搖晃起身，走向浴室。

轉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過手指。其實，除了被劃傷的那一刻，止血的過程並沒有我想像中的痛。

抬起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紅腫的雙眼與鼻子，因為睡不飽而有些浮腫的臉頰上，殘留幾道眼淚的痕跡。我不禁苦笑了起來，比起方才因為漫不經心而受傷的手指，更痛的，是劃在心上的無形傷口。

那天在忙碌中的休息片刻，意外看見了一個消息，瞬時腦海一片空白，在我能夠思考之前，眼淚就措手不及地落了下來。我趕緊再掏了些水洗淨臉龐。

先止血再說吧，我想著。

沖過水後的傷口看起來乾淨許多，小心翼翼地拭乾，再輕輕用衛生紙包覆手指，慢慢止住了血。點幾滴優碘於棉花棒上，輕柔擦拭傷口後，看起來好多了。

打開抽屜、翻找藥妝包，找不到OK蹦，怎麼辦？那就先讓傷口吹吹風吧，只要小心不再讓它受傷，也許比包紮起來好得更快。

專心處理手指傷口的過程，讓原本悲傷又不知所措的心，平復了許多。坐回電腦前，拱起雙腳、環抱著自己，我想，面對那道無形的傷口，也是同樣的方式吧。痛苦的心情是湧出的眼淚，像是溫熱的血液，眼淚也是溫熱的，擦拭淚水的舉動就像是止血，撫拭著因痛苦而起皺的心，直到不再流淚。

貼上OK蹦，除了是保護傷口的方式，也是一個提醒，讓別人知道，這裏有一道傷口。若是不貼上一層保護，袒露傷口呢？也許也是一種方式，讓人更直接地看見自己受傷的模樣。只是，心裏的傷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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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受傷了？」在一個活動的場合，一位朋友在和我聊天的過程中突然詫異地說。

「噢。」我舉起我的手指，輕輕一笑，欲言又止了起來，「是呀，發生了一些事。」

我和她說起傷口的事，關於手上有形的傷和心上無形的傷，她替我感到難過，然後說，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她和我分享了她曾經受傷的故事。

那晚的天空難得清朗，好幾次來到台中，晚風總是涼快，就如記憶中坐在他摩托車後的風那樣涼快。抬起頭，忽見一顆明亮閃耀的星星，我忍不住拿起相機拍了下來，那是金星，最近總伴隨著月亮出現，是五月金牛座的守護星。

回來以後再細看照片，才發現當時幾乎沒對準焦距，唯有一張稍微清楚，而那顆星，即便是在照片上，仍耀眼地讓人無法直視。

那既清晰又模糊的影像，就像是我沒戴眼鏡時，看見世界的模樣。我平常並不習慣戴眼鏡，戴著總會覺得臉上有東西，到處移動感覺不太方便。曾有朋友在一起散步時問我，看不清楚難道不會沒有安全感嗎？

「不會呀。」我說，「像現在，我還是能看得見紅燈、綠燈，還是能辨識方向。」

夜晚總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也習慣了，也因此會用身體的感覺去意識周遭的世界，但也許，就是一個習慣吧，像我始終不習慣戴眼鏡，想念，也是一種習慣，我知道，習慣，是可以慢慢改變的。

五月就快結束了呢，這一年眨眼就快過半了，有好多的發生和情感，直到現在仍然沒有答案。

「沒關係的。」我對自己說，「就讓時間慢慢告訴我吧。」

看似依舊的事物其實都一直在變化著，就像《來自大海的禮物》中，林白夫人寫下的話——「生命中真正持續的是成長，真正不變的就是變。」

過往的傷痛是成長的種子，讓我面對土壤中的黑暗迎向光亮。我知道，我是依依不捨的，不捨那些回憶中的美好時光，但回憶永遠只是過去，該是放下過往了，放不下時，就將捨不得的心情化為文字收藏，慢慢練習，畢竟，生命中的許多問題和答案，就是在不斷、不斷地練習中慢慢清晰的。

有太多不得而知的事，我能知的，是我自己；我看不見別人的心，但我能感受我自己的心。我深知，生命的渴望，就在我的心裏，並且持續不斷地引領著我。

還痛嗎？嗯，還是會呢。一陣一陣的，可能是一首歌、一段文，或是一部電影會喚起痛楚。但也許，無形的傷口並不存在，只是感覺仍然在。無論如何，能感覺到痛也是好的，痛，讓我向內看見自己的脆弱和真實，那些時間縫合的傷疤，是深刻活著的痕跡。

「我們都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傷口喔。」記得她在最後這麼說。

會的，我在心裏對自己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