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來了呢？有一年了吧？還是兩年了？」
踏上隱身在市民大道高架橋旁的綠意秘徑，推開慢動作咖啡館溫厚的木門，迎面而來的熱切問候，讓我又是驚訝又是感激，沒想到他們仍然記得，說起前幾次來訪的記憶彷彿只是昨日。
「趕時間嗎？坐一下吧！和嘟嘟一起坐。」先是拉開吧台前的長型木椅親切招呼，再遞上一杯沁涼的玫瑰水，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與溫暖一如往昔熨燙我匆匆來訪的心。
和慵懶躺在枕墊上的店狗紅毛貴賓嘟嘟輕聲說嗨，將行李箱與身上的行囊一一卸下，我想起以往也總會在回高雄之前，順道走來隱匿在台北轉運站附近的慢動作咖啡館買咖啡豆帶回家，而我是如此健忘，總是忘記——在每一聲好久不見過後總會忍不住互道最近，一旦坐下就會捨不得離開。
老闆娘Sandy不疾不徐地一面沖煮咖啡，一面與我聊天，剛沖完一位客人點的咖啡，將多餘的一些倒入試飲杯遞給我，微微一笑說：「這是強烈的曼特寧。」
我平常從不喜歡喝如曼特寧般的深焙咖啡，但這是我第一次喝到如此細緻的曼特寧單品，咖啡的風味正如其沖煮的人。
正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簿想寫些什麼，Sandy突然將剛磨好的咖啡粉遞至面前，「這是？」我下意識地問。
「妳先聞嘛。」她瞇起笑眼說。
將乘裝咖啡粉的透明杯湊近仔細嗅聞，「好舒服的香氣⋯⋯好溫柔。」
Sandy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悠然微笑道：「剛剛我在煮曼特寧的時候，就在想，妳就像是這一支豆子的風味，溫柔又帶著剛毅。」
「妳等一下喝就知道了！」 她眨了眨細細的月彎笑眼，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俏皮，「這麼久沒見，一定要請妳喝一杯！」
Sandy專注又安穩地，將細細水流注進倒入咖啡粉的濾杯裏，咖啡新鮮地像烘烤發酵的麵包般膨起，在逆時針且穩定注入的水流中彌平，最後平均服貼在濾紙邊緣，形成一圈漂亮的環錐狀。
左探探、又看看，只見她苦惱地探看擺放在兩旁的杯具，然後選了一指綴上金邊與精美花飾的寶藍色瓷杯倒入咖啡。
「其實這只杯子太華麗不適合這支豆子的調性。」Sandy微微蹙著眉，又歪著頭輕笑道：「但是杯型像這支豆子多變的可能性。」
先聞香，仔細觀看手中的瓷杯，杯緣是八邊型呢，接著輕啜了一口，再一口，忍不住笑了，第一次品嚐被說像是自己的咖啡，不知怎麼地感到有些害羞。
方入口，是如茶淡雅輕柔的口感，一入喉，意外地深沉馥郁，一股回甘的溫韻繚繞口中，隨著咖啡漸涼，韻味更漸次醇厚。
許久沒有如此，不特別做什麼，只是專心品嚐一杯咖啡，感受時間慢下來的靜謐悠閒。
慢慢地，啜飲完最後一口，Sandy在我身旁坐了下來，「這杯咖啡就像是我第一次見到妳，還沒聊天之前覺得妳是一個隨和的人，但一聊起來，就能感受到妳的豐富，總是一聊就有說不完的話。」
我靦腆地笑著，她繼續說，「跟妳聊完，聽到妳想開書店，就好期待妳未來書店的樣子，覺得妳的書店一定不會只是一間書店。」
Sandy的話語彷彿一雙溫暖的臂膀，一字一句柔軟又堅韌地環抱著我。
離開前，我將手寫在明信片上的微薄心意送給她，「Sandy，謝謝妳。這是小小的回禮。」
「妳知道嗎？開店後我最喜歡的就是客人的笑容，還有會收到好多客人的手寫卡片或是字條。」她將明信片捧在手心中再次笑瞇了眼，「我都把這些客人留下來的祝福收集起來貼在一個本子裡，雖然不知道要給誰看哈哈。」
我也將這杯咖啡的溫柔尾韻、無數話語的溫熱祝福收進心底，走出門、抬起頭，若隱若現的夕霞爲天空抹上一層淡淡的胭脂，傍晚的溫度不再鬱悶，微風捎來些許綠意的蔭涼，回望這一片隱身在都市叢林間的寧靜之地，落地玻璃窗內，仍能隱約看見Sandy在吧台沖煮咖啡，等著咖啡與喝著咖啡的人交錯座落在亮著暖黃燈光的木屋裏，我靜靜地駐足其中，此刻，是今日最美的風景。
照片攝於 慢動作咖啡館
（照片中的單品是伊索匹亞水洗——海爾賽拉西・凱貝朵）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