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2日 星期五

寬容

「不論多麽投入於自己的作為,都要拋開一切堂皇的意圖。這話不是要我停止寫作,而是要我停止為了變得重要而努力。她邀我,不要繼續記錄生命之詩,而是要親身走進生命之詩。」——《每一天的覺醒》

一早忙著出門,瞥見門口旁的櫃子堆著成疊的信件,順手翻了翻,一張熟悉的字跡躍進眼底,是一張在去年12月2日寫給自己的明信片。

匆匆收進背包裡,一直到在辦公室安靜收拾一天的尾聲,才又想起這張明信片,一邊戴上耳機聽著每週二晚上的愛的自由黨電台,一邊閱讀著我寫給自己的內容,不長不短幾行字,讀著讀著忍不住濕了眼眶。

那一張明信片是來自獨角獸計畫與IBS菩薩寺合作的閱讀提案,是在2017年底好家在台灣市集的一日限定活動,當天的主題是「閱讀內在-寫心給自己」,記得身在人來人往的喧鬧攤位中,友人熱情地推薦他珍藏的書籍,意外閱讀到《每一天的覺醒》〈十二月二日〉的內容,沒想到字字句句打進心底,我特別將觸動我的文句寫在明信片上,送給2018年的自己,當時,也多寫了一張明信片,將想念寄予祝福送給遠方的他。

師姊說,這些明信片會帶回菩薩寺祈福,再寄出。我在投進小小的紙箱前,也在心裏無聲祝福,我還記得許願的那個當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願此時此地的小小心意能夠抵達彼方。

才不過相隔一個多月,內心已幾度經歷當時無法預想的波瀾,如今再一次細讀當時寫下來的語句,已是截然不同的自己。

在他離開台灣以後,我才慢慢地,慢慢地撿起這段時間散落的心情,這段日子的情緒像是陰晴不定的天氣,時好、時壞,極度寒冷時緊裹著棉被,毛躁的心情卻滲入肌膚,過敏像是對一切的發生都感冒似的生理反應,疲憊卻又難以入睡,但更不願起床。

又睡過頭了,恍若隔世地從夢裡醒了過來,掙扎起身時,日子已經過了一半。

蹉跎著未完的白天和夜晚,一如往常搭著長長的公車出門和回家,想寫的還擱在手邊,想說的話語在時間走過之後,也不確定是否有說的必要了。

只需要一個按鈕,撥往遠方的視訊就通了,這樣簡單就能看見彼此,但我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心的距離隨著情緒起伏而捉摸不定,就在感到手無足措時,他突然唸起了聞天祥老師的著作《過影》,他唸著關於電影〈喜宴〉、〈愛情萬歲〉等的故事情節和影評,還有一些我不記得電影名稱但是卻記得的誇張八點檔情節。

在我聽得不明所以的時候,他說,他會唸這些是有原因的。

「我唸的看似跟我們剛剛說的不相干,但這些故事情節,讓我想到自己的經歷。」他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覺得,人的情感是很複雜的,所以要寬容來看待,我想用寬容來面對我自己,我們兩人之間也是。」

寬容,在經歷得越多,理解得越深之後,仍然願意敞開心去接納,我想,這就是愛的寬厚和包容吧。

我發現,原來我心底隱隱期盼和等待著愛的回音,也許,那樣的心情就像是殷切期待澆灌的種子開花結果一樣。上週電台播放結束後,一位聽者 Su和我分享他對於愛的想法, Su說,他在他的生命歷程裡漸漸明白,不是每一次種花都會花開,他慢慢能學習和體會成長的箇中滋味,如今,不再請求每一個心願都會開花結果,而是珍惜那一份許下心願的心意。

記得張豫曾對我說過,當你去愛的時候就會感受到被愛,我想,張豫說的,是當你能珍視和擁有去愛的心情,就能徜徉在愛裡,被愛擁抱著。

在愛中的感受,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都是愛的回聲;這是身而為人的複雜,也是豐富生命的禮物。

我想,我仍然是幸運的,因為我還能夠感受,就算是痛苦、甚至是憤怒,至少還有文字,能燃起黑暗中的光亮,引領我回到內在的寧靜。

我在心底向自己反覆誦念著——「停止為了變得重要而努力。」

就好像是一次又一次對自己訴說,停止為了被愛而去愛,你已經足夠好了,你是值得被愛的。

停下在鍵盤上打字的雙手,擦乾溫熱的眼淚,將冰涼的潤膚乳液抹上雙手,十指交扣地來回搓揉著,呼吸冷冽空氣裡的白茶花香,雙手依然冰冷,我想著,無論如何,都先暖起身子再說。

我是知道的,知道寒冷的日子終將過去,雖然我不知道確切會是什麼時候,也許,會是在候鳥成群回家、櫻花成簇綻放之後吧?

此時,我活在生命的季節裡,我只需要等待,等待冬日過去,春天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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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 2018.1.3 IBS菩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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