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想要這個!」
一個與攤位桌子等高的小男孩經過書攤時拉著他母親的手,指著木箱上排排陳列的瓶中信說。
「我們等一下再過來。」母親意圖牽著小男孩繼續往前走,可小男孩渴望地直盯著瓶中信們不肯離開——「蛤,我想現在拿一個,我想看裡面是什麼!」
小男孩的母親不好意思地皺著眉,與站在小書攤後的我相視笑了笑,我順勢彎下身問他,「你喜歡看書嗎?」
這時小男孩憋起嘴,不說話了,他的母親苦笑了起來。
阿,我想,看來他是一個不喜歡讀書的男孩,大概是因為不喜歡讀書,所以看見書本也覺得無趣吧。
小男孩被牽去了別的攤位,我向他微笑揮揮手,「待會見。」他小小的身影回過頭大聲說——「待會見!」
午後一刻,忽地一陣大雨退去了人潮,觀察著雨勢,正當考慮著是否要將書暫時收起來時,雨停了,挺立在書攤旁的芒果樹「砰砰」地落下了熟透的芒果,金黃色的艷陽穿過芒果樹葉隙,灑落一地斑斕。
陽光下,小男孩跳躍地踏著雨後的清新前來。
他迫不及待地拿下其中一個瓶中信遞給我,「我可以看裡面是什麼嗎?」
「可以呀。」我慢慢地轉開軟木塞,取出裏頭小小的紙籤交給小男孩,「拆開來看看。」
低下頭,我的雙眼隨著小男孩的視線攤開紙張,一瞥見上面的文字,心頭下意識地揪起,怎麼辦?小小年紀的他看得懂這句話的意思嗎?為了抹去心裏的緊張,我連忙說:「哇,你抽到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呢。」
看見小男孩一臉茫然地模樣,我才發覺,以他的年齡,應該還在學注音符號吧?
「是不是看不懂呢?我唸給你聽好嗎?」
男孩點點頭,將紙籤給我,我字句清晰地朗讀——
「真正的尋找不是找一個真正的老師,而是成為一個真正的尋找者。所以不管真假,任何人都能成為老師,只要你準備接受。如果你是真的,那麼就沒有人能蒙蔽你。——袁田《印度,去十次都不夠》」
從男孩的神情裏看不出他的反應,我忽然想起他可能不喜歡讀書這件事,於是下意識地接著說,「任何人都能成為你的老師,你也能夠成為自己的老師哦。」
眨眼間,他像一陣夏天的風,帶著瓶中信跑走了。望著他離去的小小背影,我心裏響起了一個聲音——其實孩子們都是懂的。
好想知道,小男孩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模樣呢?他正在想的是什麼呢?會不會那些讓我們反覆思考、以為複雜的事物,在孩子們的心裏是那樣的自然、那樣的簡單。
也許,下一秒他就會忘了瓶裏的這段話,說真的,忘了也沒關係;也許,這一個打開瓶中信閱讀的小小舉動,可以為他開啟一扇窗,讓他感受到文字也可以是有趣的、好玩的,他將會知道閱讀這件事,不是只有學校的課本而已,一本書可以引領他走向世界,而這個世界將是一本無盡的寶書。
最初會想製作瓶中信,除了是圓一個心中的浪漫,更是希望讓那些曾經引領我前行的話語觸動更多人的心,說不定,會因爲那一句話,而看見書裏廣闊的海洋。我始終相信,與一個人、一本書、甚至是一句話的相遇,都是註定的緣分。
不知道這一句話會在正值六、七歲的男孩心裏種下什麼樣的種子呢?未來,又將會長成什麼樣的果實呢?
遠遠地,只見他再度跑來,手中揮舞兩張百元鈔票,眼裏滿盈著夏日的光亮,我忍不住笑了。願他的未來像是金黃色的芒果,飽滿豐盛;像他迎面而來的笑容,陽光燦爛。
#森林讀本市